消逝在石臼声里的旧时光 张延伟
周末回乡下,发现村里原来那个位于桥头儿大杨树底下的石臼已被移至小广场外侧的空地上,周身还用焊接为一体的铁条箍了一圈。现在除了偶尔有人用一下,它几乎作为一种“古董”存在了。 上古时候,民众饮毛茹血,黄帝命雍父发明了臼和杵,教民舂谷去皮、煮米为饭,自此臼杵成为人类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工具。在磙状圆石中间凿出深度适中的窑坑儿,称之为“臼”;“杵”则是与之配套使用的装有木柄的“倒窝头”状石锤。把物料放在石臼里,用杵锤匀力捣砸研磨,即可去除皮壳和粉碎。看似普通的物件,却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勤劳智慧的象征。 20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田间收获的高粱、谷子等带壳杂粮以及麦口儿天打麦“馏场”筛选出来的“麦余子(瘪而带壳的麦粒)”等,多由妇女或老人趁空借助石臼碓去糠皮。每年进入腊月至春节前那段时间,桥头的大杨树底下最热闹,也是石臼使用频率最高的时候,排队加工辣椒粉和“五料面儿”的人群熙熙攘攘,成为冬日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腊月里加工的调料经久不坏,能从春节吃到来年夏天。辣椒、花椒、芝麻、茴香等是自家地里产的,此时人们差不多会倾尽所有,提前在家里把这些原料炒焦、焙干,用盆子或簸箕端到桥头的大杨树底下来。于是“你方用罢他登场”,臼杵碓撞发出的“咚咚”声仿佛迎接新年的锣鼓,会同桥下小河的淙淙流水声,村内零星响起的鞭炮声,男女老少的欢声笑语以及在辛辣气息刺激下难以自已的喷嚏声,组成一曲美妙的交响乐。 我小时候最爱吃的玉米仁,也是在这儿加工的。母亲先往石臼里搲半瓢温水泡过的玉米粒,然后骑坐在墩座上,手握杵锤开始搉捣,我和二弟分立两旁,自告奋勇地抓着杵柄帮忙,看似忙得不亦乐乎,其实还是母亲在用力。母亲说,搉玉米仁也有诀窍,起初玉米粒是囫囵个儿,用杵锤碓的力度可适当大些;等玉米粒有了裂纹时,则需放慢速度匀力研磨,确保胚粒在似碎非碎的状态下与种皮分离开来。 煮玉米仁是农忙时午间做的晚饭。母亲趁我们“歇晌”的工夫在锅里添满水,放入适量玉米仁,先大火后文火煮上一个多钟头,等玉米仁“开花”且汤水呈乳白色时,用煤饼封住火口,拿火杵捅出一个透气孔,再把锅熥在上面。下午放学后,我撂下书包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进灶屋,揭开锅盖,一股特有的清香便扑面而来,焖得烂熟的玉米仁仍透着温热的气息,我先盛上满满一大碗,狼吞虎咽般吞进肚里,要多惬意有多惬意。等父母从地里干活回来,我会接着再吃一通,直把肚皮撑得溜圆儿...... 除了公用的大石臼,几乎家家户户灶屋里还备有一个小巧的“蒜臼儿”。蒜臼儿高不盈尺,直径五六寸,上粗下细中间还有腰线,摆放在灶台一角方便使用。 那时庄户人家一日三餐都比较简单,早晚饭是玉米糁糊涂就玉米面或红薯面饼,午饭以面条为主,佐料除了腌制好的酱豆儿、韭花、芥丝等咸菜,家庭主妇们常把焙焦的芝麻和盐粒放在蒜臼里捣碎,做成孩子们喜爱的“芝麻盐”;或是在蒜臼里放入蒜瓣儿、姜块儿,掺点辣椒或“食香菜”捣成糊儿,再用自制的柿子醋调成汁儿,偶尔还会奢侈地滴几滴香油在里面。这样抹在面饼上或拌在面条里吃,令容易满足的孩子们大快朵颐。于是,当村子上空升起袅袅炊烟,“梆梆梆”的捣蒜臼声穿越灶间在大街小巷荡漾开来时,无论是田间劳作的大人还是在外疯跑的孩子,都像不约而同地接到“开饭”的号令一般,陆陆续续往家赶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石臼的功能早已被机械化设备完全取代,各种调味品也都能从超市里买到,因为少了参与体验的过程和烟火气息的熏染,总觉得味道打了折扣。家乡的石臼与人们的生活渐行渐远,偶而响起的臼杵声勾起我对过往时光的回忆和留恋。
通联地址:河南省禹州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张延伟 邮政编码:461670 联系电话:1356992146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