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发——沨袅袅

染发

（一）

      初中毕业典礼上，文小刚顶着一头黄色的短发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教室。

      “染发了？！”班主任高老师一脸平静地问道，其实此刻她的内心已经翻江倒海，“一会儿在学校的毕业典礼上，文小刚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将代表班级上台领奖。”可是这扎眼的头发，一根根如尖刺般晃得高老师眼睛发晕、心口也发晕。

      各科老师相继走进了教室，来跟这些她们用心孕育的桃李们话别，这注定是一个伤感的时刻。

      20岁出头的物理老师率先走了进来，抬头看见文小刚的那一刻，他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即调侃道：“自己染得还是理发馆染得？”“自己染得”文小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就像他那次物理没考好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问话时的声音一样。“嗯，染得真好，比我在理发馆染得好多了！”物理老师边说边抬手拍了拍文小刚的肩头。

       “嗯，不错，这个颜色真显白！”随即走进来的数学老师，错愕的表情转瞬即逝，一脸温柔地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

      “发质不错！”语文老师抬手摸了摸那头黄色的柔软的头发，眼睛里似乎波澜不惊。

      年轻漂亮的英语老师挽着年迈的政治老师走了进来。“这是......文小刚？！”政治老师用手扶了扶老花镜，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没错，肖老师，是你的课代表，文小刚，这是不是看上去更帅啦！”英语老师边说边在搀扶的胳膊上暗暗加了力道。政治老师咽了下口水，止住了刚要脱口而出的话。

      优秀毕业生颁奖典礼上，沉默寡言的文小刚，第一次昂首挺胸的走上了舞台，这一次他站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直，那头黄色的短发在舞台中间像一颗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

（二）

      “什么，小刚染发了！你说你们怎么能这么惯孩子，这像什么样子，要是让熟人看见，我们的老脸就丢尽了......”文静边用手捂住电话边跑向阳台，并轻轻地带上了阳台的门，电话那端传来公婆愤怒的咆哮。

      “妈，我们也是不同意的，小刚是个懂事的孩子，他都十五岁了，有些事情我们不能过多地干预，两个月的假期，他说就两个月，他的头发就长回来了，也请你们理解......”文静用手挡住电话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好，这是你们的孩子， 你们自己管吧！”电话那端公婆的声音戛然而止。望着被挂断的电话，文静的脸上浮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染发当天的情形再次浮现在眼前。

      “妈妈，跟你商量个事呗！”文小刚神秘兮兮地把文静拉到自己的房间，随即关上了门。“啥事啊，这么神秘！”文静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小刚已经十五岁了，学习上从来没让父母操过心，也没让老师找过家长，优秀学生干部、五好学生......一堆堆荣誉都是文小刚自己争取来的，有这样的儿子一直是家人的骄傲。

      “妈妈，给你看个东西呗！”文小刚把手机举到文静眼前，手机上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这是哪个明星来着，真帅！”文静由衷地赞美道。“妈妈，你别光看帅哥呀，看重点！”文小刚边说边指着照片上明星的头发。“重点？”文静一脸疑惑。“对，重点，是这头白色的头发，妈妈，好看吗！”“好看啊，明星的脸配什么头发都好看，呃，你别说，这白色的头发显得整张脸有点苍白，就是你们说的病娇美！”文静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道：“妈妈还是喜欢像爸爸一样阳刚的男生！”“什么病娇、阳刚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每个人的审美都不同，就像我也喜欢这样白色的头发！”文小刚边说边抬头看向文静，观察着她的反应。 “呃，对，我们应该尊重每个人的审美，不干预不评价！”文静边伸手探向门把手边回头说道。“那 ,要是我也染这么一头白发，你看行吗......妈妈”身后文小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文静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霎时停了下来，她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几秒钟的时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妈妈，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的，两个月的时间我的头发就长长了，我就是想尝试一下......”身后文小刚的情绪有些急促，话语里夹杂着焦急、愤怒。文静努力攥紧了门把手，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来，看向文小刚那双充满警惕、带着些许愠怒的眼睛，那眼神让她想到了一头即将失控的猛兽，令人心生惊惧。

      “小刚！”文静的声音里满是母性的温柔。她边说边抬起了手。文小刚立即警惕地用双手挡在了身前。文静的手轻轻地落在文小刚那头柔软茂密的黑色头发上，“哎，妈妈还是喜欢这黑丝绒般的触感，你说要是染了头发，发质会不会变差啊！”文静脸上带着遗憾地说道。“妈妈，不会的，新头发很快就长出来了，说不定白丝绒的触感更好呢！”文小刚的眼中闪着惊喜。“呃，那好吧，但是妈妈想亲自给你染，你看行吗！”“嗯嗯嗯嗯嗯......都听妈妈的”文小刚的眼底似乎有泪痕闪烁。后来在母子俩的商量下，文小刚的头发变成了毕业典礼上的黄色。

      沉默寡言地文小刚此刻对身边的同学侃侃而谈，我妈妈说黄色更适合我的肤色，在讲这些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自信和快乐，那是身边的亲人和老师用包容、尊重和满满地爱浇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