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间带（组诗）

潮间带（组诗）
文|赵华奎

1.离岛

一提起离岛——这些被谁遗落的棋子
心就不能平静
那个诗人独立于岸边
倾听波涛徘徊成一行行潦草的诗句

海岸线忽视了自身的长度和曲度
在潮涨潮落间
自由扩张或收缩阵形
他是否想起了千万年前的地壳运动
怎样让大地分裂，沉浮

如果乘船环岛巡游一圈
会看见银白的沙滩围着绿树浓荫
替这片海扮美
众多海鸟贴着水面飞，或在枝间栖息

那时他指着一张海图，不再吞吐诗意
每座离岛虽都是游子
但仍然依偎在大海的怀抱里


2.宁静的港湾

风声低下去了，潮水已撤回海的深处
赶海的人正驾船归港
每一串船笛声都是信号，被拉得很长

落日坠海。港湾里有留连的余晖
关照着水中物事
所有船都知道，只要往返一次
便又是一日浪里飞白，浮光掠影

迟缓的暮色开始动用一些闪烁的灯火
照见渔人的心事
那些被米酒稀释了的寂寞与空虚
扶摇着，渐飞渐远

他们内心充满了性情温静的水
有鱼影游动
还有自己的女人陪在身边，也不言语


3.银滩

我惊羡这片沙滩有月亮的情怀
披一身银白，从容走进了大海的谱系
我看出每粒沙
都有执着的信念，并付出微薄的真情

大潮退去后的清晨，空旷且疏松
霞光投下火的斜影
海水安静，银滩沉浸
开始接纳稠密的人影，纷乱的脚印

若是海风吹来
还能带来一些盐味，以及洁白的晶体
引得浪花吐出巧舌
舔着沙粒，擦除一个人行走的痕迹

我时常乐于独坐滩头
在有阳光的午后，在有明月的夜晚
不等谁来
不等时光，走得或急或缓


4.一块礁石的沉思

它所爱的蓝，是谁用心灵打开的海
那水有偏硬的性情
体内育着惊涛，屡屡向岸滩发起冲击
干里黄沙集体失声

与山里的石头相比
因受了海的礼遇，它就愈发滋润起来
让我暗自庆幸
我也是一个伴海而活的人

与海岸线相比，我们的感情也很曲折
需有一颗礁石心
默记大海私制的章程，抵挡大潮攻势

一块礁石沉思了万年
我顺着它延伸的触角往更深处搜寻
并且相信
命里有怎样的波澜，就有怎样的精彩


5.水栅

它有拦阻波涛的念头
我却缺乏充足的理由去说服大海
保持静默
这片空阔的滩涂紧连着浅海
在渔人的授意下
水栅勾结渔网，劫掠了许多海物
有的喘息着死去，有的挣扎着游动
我目睹着人们搅动一片海上晨光
要用熟练的手法
让朴素的生活保持鲜亮
而在我看来
一根根灰黑色桩体排列在水里
特别像直立的刺


6.水上人家

临岸的海面上布满了黑压压的渔排
如黑云的倒影
更像田地
那些胥家人在用自己的方式垦耕一生

灰白色木房接烟火，是他们的日常
只是接不上地气
让我担心，人在海上漂泊了太久
会不会失了直立行走的本领

远看着木船，像叶片一般在水上浮游
黑瘦的撑船人
更像无根的水草，等待着春天接驳
从而抵达上岸的时刻

当我乘船抵近一户水上人家
看见一个女人，身后跟着一只黄狗
在渔排间行走
那么单薄，那么摇晃，那么小心
2025.12.14

作者简介：赵华奎，安徽合肥人，居东莞。作品散见《作家天地》《诗选刊》《中国诗界》《文艺报》《意林》《解放军报》《解放军文艺》等报刊杂志。
通联地址：广东省东莞市东城街道牛山社区双拥路二号麒麟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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