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泉小说《我的那条红围巾》

我的那条红围巾

文/王景泉

    那年，工宣队进驻学校给知识分子掺沙子。 我们小学不也例外，20个教师按一对一进驻了20个工人师傅，对我们进行教育改造。

      工宣队进校那天，为表示欢迎，老师们特意为他们表演了自导自演的小节目，就连我这个腼腆内向整天没话可说的人也勇敢地和其他三位男老师每人手抓两条毛巾跳了一曲西藏舞蹈《洗衣歌》。

    因我是师范毕业分配到此校，离家太远，就和其他三个同样家不在本市的教师住在学校的单身宿舍。一天早晨起来，到院里的水房打水洗脸刷牙，不成想因天气寒冷，水龙头冻住了。也是年轻没经验，一使劲儿把水龙头扳断了。这下闯下了大祸。上班后，工宣队长立刻宣布，说我故意破坏公共财物，叫我去扫院子扫厕所，最后还凶狠地说：“你们这些知识分子，不好好改造真的不行。”

    一天，天阴沉沉的，西北风不大不小的刮着，我不慌不忙地清扫着校园。工宣队一位女同志走过来，对我说：“小老师，冻坏了吧。”说着就把自己的红围巾摘下来，毫不犹豫地围在我的脖子上。

     我受宠若惊，赶紧把围巾摘下来，红着脸说：“这可不行，叫队长知道了会连累你的。再说，我也不冷。”

       “没事。”她又给围上，“甭理他。他算啥？我爸爸是劳模，还参加过国宴呢。”我拗不过她，天也确实冷，就围着它扫地，真的暖和多了。人们路过都好奇地看看我，我装作若无其事。

    过了几天，女同志又来了。这回塞给我两副劳保手套。她说：“听说你是郊区的。”

      “是。”我一边扫地一边回答。

    她说：“我家也在郊区，我是初中毕业接我爸爸的班进了铁路的。”

      我还是边听边扫，不敢停下来说话，怕被队长看见说我偷懒。

    她说：“你不能停一下吗？”她一脚踩在扫帚上，“歇会儿再扫。”

    我说：“谢谢小师傅。”

    她“咯咯”地笑了，“你叫我小，小师傅。”说完又‘咯咯’笑了，“也行，反正咱俩年纪差不多，我叫你小老师，你叫我小师傅。”

    那时粮食是定量，每人每月28斤，我这小伙子确实吃不饱，但在我的被子底下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两个火车站站台上卖的那种烧饼，我不用猜就知道准是那小师傅偷偷放的，因为她是火车站的服务员。

    有小师傅的暗中鼓励和帮助，我扫地也不觉得那么委屈了。每天围着那条红围巾丈量着校园的土地，有时还一边扫一边跟着扫帚的节奏悄悄地默念‘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没过多久，工宣队长换了，来了个新队长。自然，我的劳改也结束了。新队长说我那点事不叫事，我又回到了课堂上。后来有了可靠消息，前工宣队长被判刑四年进了监狱，因为他和其手下打死了一个工人。

      回课堂后，我就用不着围围巾了。我几次试图还给小师傅，无奈人家死活不要。后来，我就把那条围巾宝贝似的珍藏了起来。虽搬过两次家，我都会把它放在衣柜顶层最显眼的地方，只要打开衣柜，我就会看见它，回忆起那段甜蜜的不平凡的岁月。即便妻子骂我文人酸腐，神经质，我都不会在意，我只要看见它就在心里偷着乐。

    有一年冬季，夜里下了一场多年不遇的大雪，天气格外寒冷，送小孙女上学时怕她路上冷，我慌忙间从衣柜里扽出那条红围巾，跟孙女说：“来宝宝，把头包上，外边太冷了。”

    孙女看了看围巾，笑了：“爷爷，这是哪年的古董了，太土了，我不要。”

    妻子摸摸孙女的头，笑着说：“哎，它可是你爷爷的宝贝，这是奶奶送给你爷爷的第一件礼物。”

姓名：王景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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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  难以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