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那辆公交车

八桂上了车，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看见一个老人在公交车后边跑。
老人举着本红本，八桂一摸书包，坏了，自己的学生证呢？
他喊司机停车，可司机没理他，继续开着。
"我的学生证在那个老人家的手上，麻烦您停车吧！"八桂急哭了。公交车司机这才回话:"没到公交站牌不能停。"他认得那个追着车跑的老头，姓姜，年纪大了有些迷糊了。正常人谁追着车跑？司机劝说过无果，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放任去了。
车在站前等了足足五分钟，玩手机的乘客没见着人上车，都吐槽:"还不开？我还有事呢。"
又过两分钟，姜老头才追上来，拿着崭新的红本对着司机扬了扬。看样子是本老人证。
司机看八桂一眼，他则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连忙扶着老人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大爷啊，下次可别追着车跑了，多危险啊。"
姜老头破口大骂起来，嘴里含糊不清说着什么，好在八桂精通本地方言，大意是骂公交车司机不停车的。
一向当和事佬的八桂也束手无策，只得老实坐着。下车前八桂道了个歉，司机摆摆手让他下车，表示自己不会计较。
看样子学生证应该是落在学校里了，回去还特意找了一圈没找着，可能是等车的时候和人撞上掉了。事后八桂立马补办了一本。
有人说姜老头是"装疯"的。
八桂第二次在同一路公交车上见到姜老头，此时车里人爆满了。一个壮汉满身大汗，喘着粗气在车厢里环顾四周，不一会儿，他就找到目标，也就是那个骨瘦嶙峋的姜老头。
"你每天都坐了，站一会也没问题吧？"大汉毫不客气地挤开姜老头，全车的人没有管这事的，八桂那股子热心劲又冒上来了。他鼓起勇气上前道:"大哥，我记得这位老爷爷先来的，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不是吗？"
大汉能做出这种举动，就不是什么明理人了。他还是挑眉，饶有兴致地抢过姜老头手边的“老人证”:"他一个免费乘车的，让让我这个老实买票的怎么了？"
姜老头站在一旁低垂着头，上次那股嚣张劲全无。
八桂思考片刻，拿起手机付款码在扫描器上"嘀"了一下，"收款两元。"
"现在我买了两张票，这下座位该让给我了吧？"
"你--"
大汉腾地站起，走近八桂，抓住他的衣领提起来，司机幽幽地说:"这可有摄像头啊。"
老人们看到这一幕，议论纷纷:"这种影响司机开车的，是怕不知道曾经发生的那件事吧？"姜老头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大汉脸色煞白，连忙放开八桂:"你真是个疯子！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人！"
那件事是指的本市的一例公交车坠江事件，据说姜老头的女儿也命丧于那条江。有人说他总盼着女儿会搭乘这路车回家，自己天天等，人没等着，自己被焦急折磨得神智不清了，还会口无遮拦地骂人。八桂听闻此事，也没求证真实性，就愈想愈觉得姜老头可怜。
大汉拍拍屁股坐在地板上，挤到一个小孩儿，小孩儿哇哇大叫，还咬了大汉一口，疼得他直皱眉:"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他还想说点什么，碍于司机的威严，只好闭上嘴。
姜老头一般是坐到终点站的。过了三站，车里还是没空出来座位，八桂站麻了脚，扭扭脚踝，被姜老头察觉这个小动作，他起身让位:"你来坐吧。"
"我没事，大爷。"
"让你坐你就坐！"姜老头这会声如洪钟，吓得大汉缩了缩头:"这死老头子，搞起那么大声音干嘛？"
八桂乖乖地坐好，同时不安地看看姜老头和大汉，要是这两个再吵起来，自己的两块钱就白花了！
"小伙子，你该下车了吧？"八桂惊奇姜老头居然记得自己下车的站牌，便摇头:"我到超市买点东西。"
姜老头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在下一站就下车了。八桂长舒一口气，在终点站的超市他下了车，司机招手让他搭上了同事的回班车。
"钱你不是已经付过了吗？"司机说，八桂愣了一下，笑道:"是，瞧我这记性。"
回程的路上，八桂朝反方向的车窗侧看去，竟然看见了朝公交车招手的姜老头，他十分肯定是朝自己致意的，也很乐意回应。姜老头挥完手后，转身就走了。
大汉坐的那片地上还有一圈水印，八桂过去捡起被落在水圈中央的红本，上面赫然写着"何八桂"的名字，封面则是"学生证"三个大字！

文:岩浆芒果，湖南省长沙市宁乡市夏铎铺六度庵村菜鸟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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