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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捕/何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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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3-21 12:30: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何良才 于 2024-3-26 21:10 编辑

惑  捕


何良才


       小镇南边的山包上有个粮仓坪,粮仓坪里有一座粮仓,粮仓里有个姓陶的守库人,人称陶爹爹。
       陶爹爹以前在部队当过兵,抗美援朝时因一条腿伤残转业,被安置在这守库。
       陶爹爹平生有“三爱”——爱吹牛、爱唱戏、爱喝酒。生性耐不住寂寞,快60的人,经常跟附近来玩的一帮小屁孩打得火热。每当听到孩子们一口一声“陶爹爹!”地叫,都能让他的眼睛笑成一条线,立马拿出他自制的红缨枪、宝剑、马鞭等道具发给孩子们,然后一声号令:
       “将士们,尔等操练起来!”晒谷坪里立马乐成一团。
       除了玩这些“舞刀弄枪”的游戏,孩子们最感兴趣的是跟着陶爹爹抓老鼠。
       粮仓是老鼠喜欢光顾的地方,所以,每到傍晚时分,陶爹爹就把十来只捕鼠笼子拿出来,把带弹簧的机关扣在挂有诱饵的铁钩上,分别放在库房四周老鼠喜欢光顾的地方。然后带着孩子们,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静静地等着。孩子们瞪着一双双圆溜溜的眼睛,有些兴奋。陶爹爹笑眯眯地示意别出声。
       少顷,果然就有一只老鼠贼头贼脑地溜了出来。那老鼠走走停停,鼻子不停地耸动,明显闻到了诱饵的香味。正当孩子们以为大功告成时,那狡猾的老鼠竟转身溜走了。孩子们一下泄了气。陶爹爹没做声,示意大家别急。果然,不一会,又一只老鼠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显然,它也闻到了诱饵的香味,在鼠笼口耸了耸鼻子,一下就朝诱饵扑去,只听“啪”的一声,鼠笼门扣上了。
       孩子们高兴地拍手欢呼,然后好奇地问陶爹爹,为啥前面那只老鼠不肯进去,而后面这只却进去了。陶爹爹说,前面那只警觉性高,而后面这只却因为贪心,看不到危险,才会被逮住。
       等孩子们玩尽兴各自回家,陶爹爹便提着手里的战利品,喜滋滋地指着那些束手就擒的小家伙唱开了:
       “呔!打洞的角儿——
              叫尔莫来偏要来,
              铁笼子里认了栽。
              偷食皇粮罪难赦,
              罚作老夫下酒菜!
       哈哈哈哈……”
       陶爹爹好酒,几粒炒黄豆、几片香干子都能喝二两。但凡抓到老鼠,都是他开荤的时候,绝对要多喝二两。
       陶爹爹好酒名声在外,常有一些同样好酒的人,提着些山鸡、鱼虾什么的来跟他打平伙,大家一起过了酒瘾,还交了朋友。
       除了酒,陶爹爹的一日三餐很简单,主食多是红薯、荞麦、玉米等杂粮,饭锅里很难见到几粒大米。那个年代,物资相对匮乏,粮食紧缺,城镇居民的口粮都有定量指标,且会搭配一定比例的杂粮。老人家心疼吃长饭的孙子,把自己的大米指标多半给了孙子。他经常乐呵呵地跟人说,他这人生了一张好嘴巴,带嘴的除了茶壶,带腿的除了桌子板凳,其它都能吃。
       这天傍晚,陶爹爹正准备做晚饭,一台手扶拖拉机“突突突突”开了进来,接着下来两个年轻人,一个陶爹爹认得,刘伢子,是小镇附近长冲大队的人。另一个没印象。
       “陶爹爹,看我给您带什么下酒菜来了。”刘伢子一边说,一边将一袋子枞菌倒在了陶爹爹的菜篮子里。
       陶爹爹看了看很满意,“嗯,蛮新鲜的。”
       刘伢子又指着跟他一起来的人介绍,“这是我朋友,叫少保,街上人。”
       少保这会正滴溜着眼睛四处张望,听刘伢子在介绍自己,忙回头叫了一声“陶爹爹”,并把手里提着的一坛高粱酒递给了老人家。
       陶爹爹接过酒坛子,打量了一下少保,“来过这?”
       “来过……啊不!没来过,有点好奇。”
       “哈哈哈哈!好奇就多看看。年轻人,有点意思。”
       陶爹爹是个豪爽人,有酒友来访不亦乐乎,特地从一个石灰坛子里,把仅剩的一坨腊肉拿了出来。不一会,香喷喷的枞菌煮腊肉,外带几个时令小菜就上了桌,三个人随即一起开喝。
       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
       “陶爹爹,您这粮仓好大啊。”刘伢子感叹。
       “这可是镇上几千户居民,还有县茶厂四五百职工、家属的米缸子咧!”陶爹爹对自己的这份工作很是得意。
       少保看了一下陶爹爹的饭锅,打趣地说:“陶爹爹,看您躺着个米缸,可锅里尽是杂粮,您太对不起自己了。”
       “餐餐有酒,还要怎么的啊。”陶爹爹笑眯眯地说。
       “我是讲,守着这么一仓粮食,也不差您这一餐二两米啊。”
       陶爹爹看了少保一眼,然后端起盛酒的搪瓷缸,“难得你们专门来陪我喝酒,走一个。”说完,带头一口干下去两指。
       刘伢子和少保也赶紧跟上,“走一个!”
       这样连着干了几轮,刘伢子问:“陶爹爹,这粮仓,就您一个人守着?”
       “嗯!”陶爹爹夹了片枞菌放进嘴里,“有问题吗?”
       “那当然没问题,您是谁,抗美援朝的英雄。”
       “我这可不是浪得虚名。”陶爹爹的情绪被酒精激发了,“那是随部队入朝的第二年,我在师部当警卫员。那天师长开会,我趁机出去抓老鼠,想给师长开下荤。不一会,我就瞄到一个鼠洞,我在洞口放几个干辣椒,用火柴点着,然后塞进老鼠洞,不一会,洞里开始有响动,接着,就有几只尺把长的老鼠窜出来,掉进了我事先挖好的坑。”
       “真有您的!”
       “这不算什么。我把鼠洞全部扒开,老鼠没了,但我发现老鼠吃剩的食物中,有一种像猪肉的碎末,闻起来还挺香。我想,我军没有配发这种食品,附近的朝鲜老乡也不可能有。这一下引起了我的警觉,我把它带回师部,报告了师长。师长告诉我那东西叫香肠。后来,根据这个线索,我们在附近发现了美军一个企图截获我军情报的秘密电台。”
       “您就因为抓老鼠立了功。”
       “嘿!你别看这抓老鼠,那也是讲谋略的,用我们部队的行话说,有强攻,就像我用的那办法;有诱捕,就是用饵食引敌人上当。还有一种,那是打仗时跟我们师长学的,叫惑捕。”
       “惑捕?”刘伢子和少保都一脸疑惑。
       “哈哈哈!”陶爹爹用筷子指了指两个年轻人,“我第一次听师长说,也像你们现在这个傻样子。后来在实战中我才知道,就是用假象迷惑敌人,让他们得意忘形然后出其不意,一举拿下!
       “妙!”刘伢子一脸敬佩。
       “不过,这一招我一直还没机会用上。”陶爹爹说完,又自顾干了一口酒,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年轻人。      
       少保立马说:“这粮库让您来守,算是选对人了。”
       “那是。虽然现今我腿脚有些不方便,可我眼不瞎,脑子也没坏,谁也别想在我的‘防区’搞偷袭。哈哈哈哈!”
       “那是那是!”刘伢子和少保两个连连称是。
       高粱酒好喝,陶爹爹喝得很爽,更架不住刘伢子和少保两个人的轮番敬酒,刚才还滔滔不绝的陶爹爹,此刻已有些迷糊。
       天也完全断黑,两个年轻人忙把已经眼皮子打架的陶爹爹扶进了睡房。陶爹爹躺在床上,含含糊糊说了声“不送!”就打起了酒鼾。
       两人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门。少保小声嘀咕,“好家伙,再不醉,你我倒要先醉了。”然后拉着刘伢子,“快去装米吧,我进门就瞄到了前几天看到的那十袋大米,还放在大门右手边的杂屋里。”
       “真干哪?”刘伢子有些犹豫。
       “这么好的机会,你还想打退堂鼓?”
       “你只说带我干趟好差事,我不知道是干这个。再说,我担心陶爹爹会发现,老人家精得很。”
       “都醉成这样了,还能精到哪去?就算明天发现了,没抓现场也赖不上我们。何况老头子肯定也不想落个贪杯失职的罪名。”
       “那路上碰到人怎么办?”
       “放心吧,这粮仓坪周边都是菜园,没住人。”少保家就住这镇上,对周边情况熟得很,“再说,我们盖上油布,就是有人看见了也不晓得是什么。”
       看刘伢子还在犹豫,少保又说:“这可是千把斤白花花的大米,趁天黑把米送到码头上的船老板手里,大把的“大团结”就到手了,到时我们一人分一半。”
       “那……好吧。”
       到底是两个全劳力,几下就把大米装上了车斗。
       刚把拖拉机发动,陶爹爹房里隐隐传出了唱戏的声音: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少保听了,憋着笑说:“你听,还在梦觉里唱戏呢。”
       刘伢子会心一笑,一挂挡把拖拉机开出了粮仓坪。
       少保果然没说错,从粮仓坪出来,方圆几里路都是菜园子,漆黑漆黑的一大片,鬼都没碰一个,超乎意料的顺利。
       大概开了十多分钟,眼看就要到县茶厂了。这是出镇的唯一通道,过了县茶厂,到船码头就只要几分钟了。两人暗自窃喜。刘伢子也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心情。
       快到茶厂时,隐约看见有两个打手电筒的人站在厂门口,正远远地看着刘伢子他们,等他们靠近,便打出了停车的手势,并大声喊:“靠边!靠边!”
       两人一见这情况,顿时又紧张起来,犹犹豫豫把拖拉机开过去靠边停下,走近才发现两个拦车的人都戴着治安队的红袖章。
       “两位同志好,我们是长冲大队的,准备送山货到船码头去。”少保一边说,一边给两位装烟。
       “莫来这套!”为首的“红袖章”挡开少保递烟的手,大声呵斥,“大晚上的送什么山货,粮仓坪里有山货吗?”
       一旁的刘伢子一听这话,立马软了下来,“对不起,我们一时糊涂干了蠢事。我们改正,马上就送回去。”说完就要掉头。
       “不必了。”另一个“红袖章”说:“把大米卸到传达室,算你们将功补过,这米本来就是他们厂的。”
       原来,前几天,茶厂的总务去粮店买米,因数量大,照例在粮店开了票,拿了出库单,直接到粮仓坪去提货。可那天因三轮车出了故障,还剩十包大米没拉完,就临时寄放在那。
       “你……你们怎么晓得?”少保还心有不甘。
       “哼!你们刚出粮仓坪,陶爹爹就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们已在这恭候两位多时了。”
       刘伢子和少保一听这话,顿时懊恼不已——原来陶爹爹是假醉。
       少保的脑子里更是一下闪出“惑捕”两个字,忍不住嘀咕“老精怪!”
       “哎,别不识好哦!”为首的“红袖章”训斥少保,“人家陶爹爹没报派出所,就是不想让你们进班房。你们该再给老人家提壶酒去才是!
       “是的!是的!”刘伢子和少保连声应承。然后赶紧就去卸米……


作者简介:何良才(楚风湘韵),湖南安化人,本科学历,银行退休干部。作品散见于《中国银行保险报》、《湖南日报》、《天津青年报》、《阳关》等公开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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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3-21 17:04: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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