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与惘

往与惘

谨以此文，献给过去的、现在的人、未来的人

序

  初作此文前，我有过较长一段时间的构思，我自己本身是一个比较念旧的人，可能往昔的一些美好在我脑海中会被录进不可磨灭的唱片。在上大学之后，我发现它好像并没有曾经的我想象的那么美好，很多事情当我脱离了以往的舒适圈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有了严重的戒断反应。那些抱怨过千千万万次的苦难，那些难以忘怀的人，当我失去这一切之后，生活好像没有那么明朗了，写这篇文章的灵感来源于在十月初看到的一则大家广为流传的短信，大致意思是大家为期一个月的大学体验生活即将结束，请在明天晚上准时参加晚自习，带好自己的高考试卷，会有任课老师进行讲评……看到这里我无疑是泪目的。我身在自己当时幻想的未来，却不停的回眸过去，因而，经过近一个月的思考后，我写下了《往与惘》这篇文章，也谨以此文，纪念我流逝的年少青春。

   

当蝶涅槃于孤独的卵，那不是她的诞生，那是她的新生——题记

  霜降的大风有些犀利，我并不喜欢温州这没有衔接的冷空气，给人一种刚过完三伏天却好似已然入冬的迷离感。

  来到这座城市后的一年多里，我显得愈发茫然了，也时常质问自己，为何再没寻见一双可以同行的足履。往往是一个趔趄想要向后倒时，才发觉身后是空无一人的原野和无边无际的草地，我杵在求知路和诚信南路的岔路口，惘然无措。

  口袋里的手机似有似无地震动了一下，平时都是把手机静音的，我嘀咕着，寻着轨迹，点进了那个早就沉淀在列表里的、销声匿迹的群聊。定睛，驻足，揉眼，我才发现自己不是在梦境里。

  那行赫然醒目的字，告诉我，我的高中母校守仁中学，将迎接全体2022届毕业生返校，让我们用一个月的时间，重温高中生活。

  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和秋来一场毫无准备的邂逅了，只依稀记得，每逢秋天，我便学着和一群人告别，然后又再次和一群人诞生新的缘分。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笑脸或是泪水，也让我在这个季节里学会孤独，学会成长。

  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那个“金黄色的季节”——儿时的我又带着怎样的一份感动迎接这样一种让人沐浴的满地金黄啊！父亲小心翼翼地拾起每一片在风吹雨打后依旧安然无恙的枫叶，把他们装进瓶子里，也在我小小的心里，种下了未来希望的火种。

  稻田葳蕤、丰收，枫叶红火红、渐黄，父亲的手，慢慢，粗糙。

  大学生活相比往日，卸下了沉重学业的无力感，但也多了一份与快乐的隔阂。千千万万个日日夜夜，我都会忆起那间不大不小但有着亲和力的教室，忆起胜利西路那安然恬静的一角。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我向导员递交了请假申请，导员递来诧异的目光，许是在他眼里，高中是一个不想回望的过去吧！却不曾想，在眼前的这个与孤独为伴的学生的心里，它是一种白月光似的存在。

  行囊已经全部收拾好，回家乡的列车上，我看向窗外，眼神忧郁，想来是成年人有太多的心事了吧！一路上穿越了很多隧道，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线上，我把手伸向前方，这样，我便身处明亮的乌托邦了。

  阳光暖暖地把我唤醒，我更喜欢绍兴的秋天，它没有萧条凄冷，也不曾轰轰烈烈。

  衣柜最底下是我仍舍不得丢弃的棒球服，时间流逝，它已经从深灰色褪成了浅灰色，披上，想起昨天的自己，我竟嫌弃它有些土里土气，好在我一直没有什么妆容，头发一扎，便又成了那个纯粹的“大人”。

  我寻台阶而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草木，不知道现在的爬山虎还是不是那时候留下来的，但是总感觉它们不认识我了，好像看我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

  教室还是原来的那间教室，已经恢复成了我们毕业时候的样子，我不是第一个到的，已经有同学坐在了座位上，我低下头，嘴巴紧闭，同学们陆陆续续落座，我心里纵有千言万语，也成了一名失语者。

  我的闺蜜来了，坐在了我的旁边——这个我最熟悉的位置。

  她依旧笑眼盈盈，我却已经泪如雨下。   

  我不知道我的五官想和我诉说什么，这一瞬间只想努力咽下跃动到嗓子眼的心脏。

  也许是大家都增添了一份大人的沉默吧，那个夏季犹如麻雀栖息的土地上，如今一片寂静，不知是拘谨，还是因为彼此在陌生的城市里学会了大人之道，所以再没了孩子般的胡言乱语和满怀的豪情壮志。

  终于划破沉默的，是来自窗边的一个声音，我不由得望去，才发现任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两串鲜红的糖葫芦，教室里开始有了一些调侃声和打趣声。后桌拍拍我，后桌的好哥们开始大声叫“唐，你男朋友来了！”

  我的脸颊微微泛红，在无数的目光中离开了座位。

  我曾想找回那个不被任何情感羁绊的自己，才发现那只是一段封尘的记忆。我走出去，站在他身边，轻伏在栏杆上，望向对面书声琅琅的高二教学楼，或许温馨与温馨从不会冲突，就好像彼时有彼时的单纯，此时有此时的悸动。

  还是我最喜欢的语文课，又看到了被模板化的枷锁束缚的文学题目，提笔写作，才发现有这么多的条条框框，忽然间，又有点想念大学里开放的灵魂文字和舞动的思想情感。我努力回忆以前的风格，愈发觉得自己真的有种清澈的愚蠢，那些格式再也捆绑不了我，我挣脱了，逃走了。

  我去了操场，同是四百米，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局限了很多，但是中间的人工草坪依然绿的发亮，不知道在我们毕业后，又有多少少年踏过这片乐土。那些眼熟的人儿似乎比往年又高了一大截，我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时间真的把他们都拉长了，然后越拉越长，直到有一天，拉成和我们一样的大人。

  大约过了半个月吧，到了学校举办运动会的日子。听闻任依旧报了他本就最擅长的铅球，我也鼓起勇气决定重返“战场”——自从高一四百米被人打的落花流水之后我的身影就再没有出现在操场上过，永远成了观众席小小的啦啦队员。报名表传下来了，闭目便知，依旧是两个长跑项目最不抢手，讲台边，班主任一遍又一遍问着有谁愿意代表班级去完成这光荣的比赛，可是他愈是这样说，下面的人把头埋的愈低。仿佛过了这几百天，每个人心里也依然只有了自己，曾经的“我们”也都于己无关了。

  我站起来，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持我，这种力量自我心出发，继而传送到我的头脑，涌遍我的全身，我感觉喉咙有一股冲劲，几乎是带着魔力的，那些话和群舞的唾沫星子一起飞了出来——“我……我来吧！”

  就这样我的名字出现在了八百米的名单上，运动会当天，我依旧是入场式的领头员，换上那套印着“鱼跃龙门”字样的班服，心情，寂然。望向远方，我好似看到了变幻莫测的未来，回眸后方，却不曾找回我在这里的三年青春。

  八百米的比赛前，任刚好比完铅球，他来我们班给我递上一罐红牛，然后告诉我，他在终点等我，会一直为我加油。

  运动会参加过不少，但是没什么人在终点等我凯旋而归吧，闺蜜送我到检录处，一首一尾，有始有终，还没开始比赛，我就觉得这次我已经圆满了。

  轻松自如第一圈，体力透支第二圈……过了终点之后，任没有食言，我扑进他高高壮壮的身体里，他掏出手机给我放歌，疲倦使我喉咙冒了烟，但是我还是清晰的听到，耳边，是昔日的冬奥会歌曲《一起向未来》，这首听到耳朵起茧的歌曲上大学后我就让它在网易云安静地躺了几百天，怪不得此时听，竟有些许陌生了。

  离回到现实的日子越来越短了，为了欢庆这难得的团聚，学校举办了离歌演唱会，每个班都被要求选一首歌，然后在全年级老师同学们面前表演。

  离歌千千万，本来选定了《送别》，可是因为太古老而被淘汰，随后又选定了《那些花儿》，但是旋律略显复杂……思考许久后，我们班给出了答案——《记念》。

  为什么选这首歌，其实到不仅仅是因为它是我们毕业时的那首离歌，而是我没觉得时隔一年半，听到里面的歌词，依旧会潸然泪下。

  为了呈现更好的效果，我们融入了手势舞的元素，演唱会那天，当主持人报到“下面请原高三八班上台”时，飘飞的思绪夹杂着久违的陌生都使我踌躇，秋推了我一把，我回过神，眼神呆滞。

  熟悉的前奏响起来，在所有人的目光注之下，我们缓缓抬起手，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一只精灵，跟随着舒缓略感伤的旋律舞动，我不算有音乐天赋，但我觉得这一次我为自己的歌声而动容。

  雷鸣般的掌声混着泪水，曲毕。

  初听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体验结束前的最后一天，我们被要求填写一份问卷，到底是高中好还是大学好，我看见很多同学一笔填完，我却死死握住笔杆，泪水比笔尖先落下，大拇指和食指颤抖了半天。

  闭眼，咬牙，我的笔尖忽然快速下落，在大学两个字前，画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睁眼，我竟觉得释然了，长吁一口气，嘴角上扬。

  哪怕这是一个违心的答案，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最终还是没静下来听听自己的心里话。

  可能是因为那个小孩她走远了，头也不回，没等我。

全文完。      

      

唐可妍

浙江省温州市瓯海区茶山高教园区温州大学学生公寓D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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