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自己变成一条鱼（组诗）

梦见自己变成一条鱼（组诗）

文/剑方

月亮来过

月亮敲门

我推开梦，起身

一双眼与一只眼

对视良久

“你莫看我充盈，且看我来日清空”

月亮，其实没有说话

月下的人

那么白，那么轻

雪走得很慢

雪走得很慢，像身著缟素的人

心事重重

枯枝不时流几滴泪

砸在铁皮棚上

将安静砸了一个又一个窟窿

春天才刚刚出壳

还不能抖开羽毛

用清亮的叫声唤醒山川

残冬趁机酷了一把

雪走得很慢

瓦上的雪

甚至忘记了坡度和引力

它走得那么慢

慢到，来不及跳下

就被炼成晶莹的宝剑

梦见自己变成一条鱼

声音被水取消

语言成气泡

两条视线像隔一座山

再也看不到事物的统一

腿脚粘住，变作尾鳍

岸上望汛人非我

可怜的手臂

已抱不了自己或你

衣服化作无数鳞片

光鲜里包藏许多肮脏之物

虽能沉浮自由

久了，一定会忘记

陆地多有网和钩

而最要命的，醒来前

鼻腔尚未成鳃

河水却紧紧相逼——

幻想

那些年我怀揣远方

常常出走

每遇见高贵的人

我都幻想是他

他从人群中一眼认出我

那些年我就靠着幻想

养活内心

直到捡回碎镜

直到他从侧面

指认我

杀牛记

老牛似乎预知到自己的命运

它眼里含泪，低低地呼叫

妈——

尖刀磨得雪亮，闪着的光

刺亮牛棚顶上的天空

趁着老牛下跪

有人绑住了它的四蹄

这曾经踏醒无数个春天的四蹄

挣扎着，踢痛暮色

和背对夕阳满脸铁锈的村民

一些劳苦的胃获得短暂安慰

惟有使牛的老者和牧童

沉默了整个冬天

怀旧帖

离上一次围坐

已过去十年

圈子变小了

一起反刍时光的人

又被抽走一个

像水桶被抽掉一块木板

伤感，倾泻了一地

夜蝉

夜蝉纵情嘶鸣

时而细如涓流

时而陡峭如瀑

我被这看不见的乐器淋透

同院，同一种喜好

寂静是喧闹的飞升态

隐藏的喉咙泄漏了时序的机密

也许它心有不平

而我只想偶遇一颗流萤

我们互补夜的空间和内涵

有时我故意加重脚步

琴声便戛然而止

夜蝉对我的宽宥仅有两米

尘世“刷”地放下帷幕

灯光齐暗

我感到，那不为人知之处

才是孤独的原点

碎瓷

只剩下一堆瓷片

和断裂的往事

青花尚存稀世容颜

但已不再诱惑我

打捞时光的人

内心已成筛

别想挽回流水

没有谁碰得赢时光

没有谁能将梦还原成月晕

在这堆舍利面前

我竟忘记古今

仿佛自己正坐着其中一枚

飞回制坯人的手上

虚掩的门

我的灵魂虚掩

那些就在里面

每安静一次

我将获得足够大的空间

存放逝去的和未知的

这一切

都是供世人

随时打开

偶遇一块石头

它在山腰缅怀黄昏

像惋惜光阴的我

纹理虽不同

心都有起源和向往

这是必然的偶遇？

望得见从山下爬上来的蝼蚁

（我亦其中一只）

渐渐变大

奔向贴金的泥或木

我只想陪石头站定

让两种质地的孤独

跨界，互相抚慰

石头也是一个人

那些草径旁无根的小石子

似乎不是它的同类

叶子们还为夕阳的向背争吵

而石头，早已披上光亮的袈裟

简介：

剑方，实名范方来，安徽太湖县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协会员，太湖县作协副主席。偶有诗歌发表于《诗刊》《安徽文学》《天涯》《创作评谭》《星火》《诗歌月刊》《诗潮》《绿风》等刊，作品曾入选《新时期中国诗歌地理（安徽卷）》《浙江作家网文学论坛作品选》等读本及中国诗歌网“每日好诗”。

通联：（246430）安徽省安庆市太湖县新仓镇花园村范方来

手机号码：13955620138

微信：ffl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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