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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母子 张延伟
人们都说,秀奶和振伯母子俩是上辈子造就的一对冤家。 秀奶六十多岁,高高的个子,身体硬朗,平时常见她提着铁桶、穿过窄长的胡同到街心井台上打水。振伯则是个“罗锅”,腰弓得像虾米,一手拄拐、一手按膝才能走路。 秀奶和振伯经常吵架。邻居们听见最多的是振伯扯着喉咙骂秀奶“死老鸹”,再就是秀奶嘤嘤的哭声:“这能都怪我?孩儿的身体这样,当娘的心里就好受?!” 秀奶平时说话腔口大,啰里啰嗦也是上了年纪的通病,可振伯骂自己的娘是“死老鸹”,连对人情世故懵懵懂懂的孩子都觉得有些过了。 振伯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怨恨秀奶,从懂事那时候起,三十来年啦,街坊邻居就没听他叫过一声“娘”。 振伯他爹弟兄多,振伯的堂兄弟就也多。他刚生下来时,街坊邻里都夸他模样漂亮。振伯一岁多时,秀奶又要生了,腆着个大肚子不方便,他爹还得挣工分养活一家人,没恁多精力照管他,就请人做了个“小坐车”,常把他按在里面,看他哭闹得厉害了才抓着小坐车的把手摇晃几下。 村南头是宽阔的河滩地,河滩上有土黄色的鹅卵石、白色的石英石,还有不同色彩的片子石.....堂兄弟们到河滩上找乐子,就在小坐车上拴根布条绳,拉着振伯在那儿疯跑。 小坐车上下颠簸着,几乎要把振伯巅出来。当时他只觉得好玩儿,拍着一双胖嘟嘟的小手笑。后来,振伯背上隆起个峰,治了几次不见好,驼峰越来越大,腰直不起了。 等振伯懂事些,听村上的人议论说,他背上的驼峰是在小坐车里蜷卧成的,是在河滩上颠簸成的。爹因病死得早,他就把怨气和恨意往娘身上撒。 有回,振伯到邻村庙会上买布衫,一连试了好几件,都是前襟儿耷拉老长,后面撑起老高,盖不住裤腰。卖衣裳的妇女见生意不成,撇着嘴挪揄道:“要我说,你把衣裳后背挖个窟窿,找个面布袋缝上去,把那疙瘩往里一装,上不揪,下不翘,准合适!”振伯气得两眼冒火,狠狠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可扭过了脸又忍不住掉泪。 振伯养了几只羊,放羊时到饭点故意不回来,为的不和秀奶吃一锅饭。秀奶把饭给他单独留着,可振伯非要自己动手另做。时间长了,秀奶也只好由着他的性子,这倒让振伯练就一手擀面条的“绝活儿”,他和的面筋道细腻,擀的面片薄而匀称,切出来的面条又细又长,煮熟了色香味俱佳,连上门收购羊毛的商贩吃了也赞不绝口。 兄弟娶过了媳妇,与秀奶、振伯分家另过,振伯则一直打光棍儿。尽管他多次听到秀奶私下央村上的婶子大娘替他寻个“媒茬儿”,可他心里仍恨背上的驼、恨自己的娘。 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屋外寒风呼啸,振伯睡不着,披着衣裳坐起来,拉拉开关绳儿,灯不亮,停电了。他摸到挂在床头的旱烟袋叼在嘴上,捏一撮儿碎烟沫摁在烟锅里,又摸着桌子上的打火机。打,再打……小砂轮儿把指头肚儿磨得生疼,打火机除了冒火星,就是不着。 振伯把打火机后盖拧开,鼓起腮帮子对着塞有油浸棉絮的筒仓猛吹两下,再打,总算着了,赶紧把煤油灯点着。桌子底下放着一玻璃瓶汽油,是前天托人从镇子上买回来的。明儿个吸烟要用,趁势给打火机添添油吧。他抓起汽油瓶,拔掉橡皮塞,将瓶口对着打火机,挥发的汽油见到明火,“轰——”地一下着了,振伯手一哆嗦,汽油瓶掉到了床上…… 振伯瞅着很快烧起来的棉被、床单,傻了似的,火燎着眉毛,这才醒过劲儿来,想起睡在隔壁的秀奶,攒劲儿,再攒劲儿:“娘!娘……” 秀奶很快过来了,一把拉起振伯,背到隔壁自己屋里,又急颠颠从灶屋舀来水往床上泼,火总算没烧到房上。 秀奶把振伯安顿好,又要去隔壁屋里收拾。 振伯望着娘那高大的背影,“哇”地哭了,发自肺腑地又喊了声:“娘!” “哎!”秀奶应着,扭过头笑了,眼里闪着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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